童年记忆:晌午的刀声

羊须之须:

我把半个身子都嵌进深绿色的沙发——十年前添置的一套家具之一——仿佛我的一切具体存在都是从这冷冷的绿色中溢出来的一般。沙发一侧的墙壁多年无法得到太阳的青睐,苍白中透着晦暗,像一张令人恐惧的脸。

湿漉漉的汗液把我和白色短袖、白色短袖和沙发钉在一起,产生不愿再爬起来的倦怠。窗户和门都关地结结实实得,夏蝉声退避三舍,我的呼吸节奏定义了这个三室一厅屋子的所有空间。母亲从卧室里走出来——我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巨大的轮廓飘着,我以几乎仰视的姿态看着那个熟悉的轮廓变小,缩进厨房的入口,暗黄的太阳光线从那里透出来,厨房有着家里最大的通风窗口。

身体表面的汗渍顺着汗液爬进沙发,化为催化腐烂的潜在因子。我正沉浸在这种近乎变态的安适中,均匀地呼吸。窗外的蝉鸣前仆后继地砸向隔音窗户。

平静的大海上一头巨鲸跳起来,礁石反射的光线汇聚成一个点迹。切菜的刀声压将过来,砍断我肋骨般的震动,突然地不可规避地穿过似乎无限的距离感。一刀一刀地我均匀呼吸的肺部突然地断裂,塌方在深绿色的沙发上。

接着又是一刀,苍白的天花板上出现一滴血,母亲运动员的强壮手臂飞快地切着,同时手指灵活地躲开轮番的致命的袭击,一个动作竟把客厅硕大的天花板填满了,一滴血伺机滴下来。接着又是一刀,正在降落的血灰飞烟灭,我想象着母亲变形的脸变形的身体,眼睛迅速缩小,上肢无节制地膨胀并且剧烈地抖动。接着又是一刀,母亲的手指断了却又敏捷地长好,我的碎片飘在重新定义的空间中。重重地又是一刀,厨房的入口消失了,声音 仍然毫无障碍地砍过来。

我恐惧地掉下眼泪,又是重重地一刀,透过泪水我看见有棱有角的一把声音插在我女性化的羸弱的身体上。

此时,是的,我多么希望有一声尖叫,从中斡旋。

                                         ——2013.8(初稿)2013.11.4(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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