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中柴和美人鱼

No Man's Land:

       我本是一颗籽种,带着双螺旋,充满艺术感的遗传信息,后来我有条不紊地长成了一棵树,只是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果是洋溢着不幸的,我被削了。有一男一女,拖着硬头皮靴,磕着草皮,举着斧头和刀片朝我迈开步子,眼疾手快地铲除着碍到了眼的横生竖长的翠绿枝条。那时候我以为我是个盆栽,就放任他们伐枝裁叶了。然而,时隔十余年,我对于那些玲珑乖巧,所从无事的盆栽矮景来说长得实在是有点太高了,它们在我的脚下欢声笑语着那些我已经看不清细节的草毛地表,我只倍感疏离和无趣。再后来,我看到头顶的晴空——群青色抹不均匀的昼日和点染着缤繁星点的夜幕,我才意识到我原来是棵树,一棵属于天空的大树。可惜时候已迟,树冠面目已然全非。我只能在弧形的天幕下沙沙抖颤着羸弱疏细的歧枝涩涩涕泣。

       男人和女人见状,叹了口气:这树不怎样,做材不足,做柴倒是有余。

       我俯视着颗粒般大小的他们,道着没有声音的语言:既然如此,请让我继续当一棵孤丑的树。

       前几日我实是耐不住人们密密麻麻地凑成黑乎乎的一团时进行的毛骨悚然且毫无意义的细声碎语——我一个人的静寂无声对这个缺乏理解的世界起不了任何作用。至此,我试图为我的孤独和丑陋找一个理由,于是便抬起空垂的双手,在这召之即来挥之不去的网路上测了智商,然后我看见了,排成一列的一三五。135是个超过了“材”的数字。我的视觉被刺激得有些麻痹了,于是我用眼皮隔绝了光线,结束了电脑和世界的进程,顺手还给男人和女人截下了毫无美感的屏幕。男人没有理会我,女人没有表情地在屏幕上敲打着我的心脏:

       “那你不成天才了,怎么天才那么多?”

       我缩起了仍有温度的身体,感受着自己的皮肉和内脏被削下血块黏湿的熟悉温暖。此时此刻我的热都集中去了没有节奏的心脏,于是视线寒冷。“就这么个意思,不错了。”女人,或者是我的母亲说,然后伸手问我要起个性迥异不负责任的老师随手在成绩单上写下的数字。

       天才没有意义。

       只要我的父母还举着手里的尖锐活着,我就永远只能是捆纵入火里数小时燃烧殆尽的柴——或因为泪液的过度浸润,连焰苗的星芒也丧失,后半生伏在没有蝉鸣的荒野被细菌舔舐腐烂。于是我向遥不可及的天空举起了畸形的枝臂:“你何不让我在还是棵树的时候死亡?”

       一三五有什么意义?一三五为我的孤独和丑陋找了个风光无限,荒诞怪稽的借口。我也许将再不会对自己没有颜色的影子感到怜悯和同情。曾经我曾试图被人理解,那几个寥寥无几被我给了No Man’s Land地址的朋友蹙起眉头推辞关注:没明白,没意思,没时间。我只是无言地将这些话扔出了房间的窗外,为自己公开博客的愚蠢垂头忏悔,然后朝他们问道:

       “你们看懂我博客里的第一句话了吗?美人鱼没有脚。如果你是美人鱼,对不起,我不该双手空空地邀请你来,还让你在这片沙漠里游泳。”

  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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