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期待着一场盛大的春梦。

疯境:

北京的天气像死了人一样。每天总觉得不舒适,前几日睡不着,这几日睡不醒。即使睡醒了,嘴里也干涩涩的,混杂着烟味和血的味道。

和朋友聊天,越来越提及无聊的意义。大多数时候,开始觉得人生就是凑合着过。只是有时候,凑合着凑合着就不习惯了。从这一点来说,梦想是永生的。

有时候回忆起过去,次数多起来,就连时空都觉得倒流、逆生长了。柏拉图的《政治篇》中一位对话者已经描述过类似的倒退法:大地之子或土生土长的居民遵循宇宙反方向旋转的法则从老年到成年,从成年到童年,到出生,到死亡,到空无。有时候设想一下倒退的时间颇为有趣:能够回忆未来,而对过去或不知道,或能够预见。又有些时候,彻底否定时间更为解脱。现在是不确定的;未来并不现实,而是现在的希望;过去也不现实,而是现在的记忆。或许所有时间都已经消逝,在某个点上已经死亡了,我们的生活仅仅是一个无可挽回的过程的模糊记忆或镜像,无疑是歪曲的和残缺不全的。从这种程度上说,万物都是虚无,记忆才是上帝,想来有趣的紧。

毕达哥拉斯是赞同转世的,我们在此时是一个人,在彼时是一个人,富贵过,衰颓过,荣耀过,落魄过;我们都是两个人,当我睡着时,另一个我在另一个地方活着;我们可以是任何人,我们都是一个人。是的,所有的人都是一个人。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是我梦出了世界,还是你梦出了我?万物皆生于我梦,我亦是梦。人生如梦。博尔赫斯在《曲径分叉的花园》中有一篇《圆形废墟》:他知道他眼下的任务就是做梦……他要梦一个人……他要梦见他,包括他的全部细节并把他带进现实……他做到了,梦出了一个完美的儿子,儿子离他而去。然而多面神(其实是火神)告诉他:只有火能够辨别真伪。他开始担心起来,害怕自己用了一千零一夜梦出来的孩子有朝一日因为火而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别人梦幻的映像。然而“担忧终止的很突然,尽管不乏先兆……火神的废庙被火焚毁了……他看到向心的大火正在朝断垣蔓延,朝他蔓延……有那么一会儿,他想逃到水里躲避,但后来明白,死亡是来给他结束晚年、解脱劳作的。他向一片片火焰走去。火焰并没有吞食他的皮肉,而是抚爱地围住了他,既不灼,也不热。他宽慰,他屈辱,他惶恐,他明白,他自己也是一个幻影,一个别人梦中的产物。”做梦者终究不是造物主,而造物主亦是做梦者。上帝曾对莎士比亚说:“我不是我,我可能是一个梦,但我也做梦,梦我的世界,一如你的作品。”

我梦了谁,谁又梦了我?

有时候做梦醒来,总是觉得很累;有时候在梦中想死而不得,只能被恐惧一路狂追;又有些时候,梦想终于带进了现实。我时常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发生得如此熟悉,我想,如果它们不是曾出现在我梦中,就是我曾经作为另一个人活着,又或者我现在就是另一个人。可是我到底是谁呢?

对于这一点,我想,海子是明白的,他是幸运的,死前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那么义无反顾心血来潮地结束自己的生命,用那样身首异处残忍不睹的方式。因为他知道,他的每一块躯体,都终将复活。

“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在春天,野蛮而复仇的海子   
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   
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它们一半用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于农业,他们自己繁殖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

 

春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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